那年盛夏
录取通知书上的土木工程烫得发亮
亲戚们说: “这行越老越值钱"
却没人告诉你,
老去的只有塔吊的钢丝绳,
和你提前谢顶的发际线。
第一次放线差了三公分,
领导骂声混着混凝土车轰鸣,
你突然想起大学物理实验,
那个测重力加速度都要反复五遍的下午,
他们说考证就能翻身,
于是你在工地板房里啃规范,
蟑螂爬过《一建真题》的封面,
像极了工资条上迟迟不动的数字,
手机天气总定位在荒郊野岭,
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停在: “你那边星空真美”
-- 其实那晚我在抢灌注桩,
抬头只看见月亮泡在泥浆池里,
我在想十年后的同学会,
有人说起学区房和马尔代夫
我会不会展示手机里10个项目的竣工照,
却找不到一张全家福。
那时候我会不会有女儿,
女儿在作文里写: “爸爸是修摩天楼的魔法师”
可她不知道魔法师的工装裤,
破洞里漏出的全是打灰时的痕迹。
终于懂得这行的黑色幽默:
我们能用全站仪对准银河
却看不见此般生活的终点;
我们能浇筑万吨钢筋铁骨
却拼不齐一张回家的车票。
现在这个戴安全帽的幽灵,
常在深夜翻看结构力学笔记,
--当年解不开的弯矩方程,
原来早就写好了人生的挠曲线。